这是个喜新厌旧的年头,然而每当我听到与梵唱相似的声乐,我总会想起儿时在故乡听到的梵唱 ……
“它在哪儿呀,外婆?”
“什么,你说什么?”
“这声音啊,外婆,这声音我听见过。”
“歌声呀?哦,就在那山顶寺庙下传来的。”
这时我才知道,我来到世上听到的那种似曾相识的声音就是这寺院的梵唱声,是从寺庙那发出的。
那一年,外婆牵着我的手去听梵唱,走进了深山中寺庙的大门,穿过长廊,站在一间宽大的房子门前。那儿有很多人,香案上燃点着香烛、烟雾缭绕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,出家人平静盘坐在蒲团上,香案旁焚香端坐着一位长者,凝神聚气,一手敲着木鱼,一手捻动着念珠,领着僧众猛然间“嗡”的一声,紧接着就升起一片婉转的经文梵唱声。刹那间伴着淡淡檀香的木鱼声、梵唱声仿佛受到一股莫名法力的超荐,释放出一团灵能体,以上彻天堂下通地府之势,迅速与窗外清洁的空气,透彻的阳光和树林连成一气,自由地飘荡……。
那一刻的感受让我终生难忘,犹如有一股温柔又强劲的风吹透了我的身体,一下子钻进我的心中。我呆呆地站着,徒然地睁大眼睛,其实不能听也不能看了,有个懵懂的东西第一次被惊动了——那也许就是传统瑜伽术所定义的灵性吧。后来的事都记不大清了,好像那个敲木鱼的长者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,然后光线就暗下去,屋里的人都没有了。
暮色苍茫,寺院也已收尽了最后一缕阳光。风过树林,带走子麻雀和灰喜鹊的欢叫。外婆牵着我的手一路欢声笑语走出那片丛林回家去了,再后来常听外婆对别人说:“寺院的梵唱声一响,这孩子就傻了似的不哭也不闹了。”
许多许多年都过去,为了谋生,我告别了疼我爱我的外婆,离开了家乡。独自走在异乡的街头,在人海茫茫中无助穿行,不知从何时起,己走出了传递梵唱的时空,也忘了外婆说的漂亮,心中常常泛起一种莫名心痛与虚无,而每当难以释怀时,我都会到寺庙堂前的石阶上坐下来,呆呆地听着心静似水的僧人敲着丝毫不紊的木鱼声,让这种发自生命的极处而被赋予荡涤心灵的梵音,抚慰烦躁不安之心而渐次平静清澈……。
在当今商业化社会的生存竞争中倡行狮子、狼群文化或者说是拳击文化,我辈天性愚笨不精于此道,不是人家的对手,屡战屡败,身心疲惫,不时也回望来时路,也略有所悟,那梵唱处也许潜藏着我今生清凉、自在生活的一条皈依之路。为此每到一处,只要可能我都爱去寺庙里参与祷课,静听伴着清幽梵唱的木鱼轻敲和清脆的钟罄,以获得一种教人从红尘的纷争中逃脱出来的智慧与能力。
尽管如此,人事起伏还是不能由我,现今所得与初衷相去甚远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,我希望自己能清清静静独自走在瑜伽圣山上,像那些安详的梵唱者一样,存有些感恩与洒脱,懂得舍弃一些不是愉快生活所需的累赘。然而,不知天意弄人还是别的什么,至今却只有在夜里,在织梦的夜里,那伴着木鱼的梵唱声才会依依地轻漾我的梦乡,让我在每一个凌晨,回味,并且感悟:
我是佛说莲池的一朵莲花
在佛无边慧风的簇拥中
悠然舒展着身姿
吟颂着清幽的梵唱
绽放着天真的笑容
尽显我佛婀娜多姿的神奇造化……(桑田 于广州禅修工作室) |